【和盛城乡书院讲堂第二十三期】何允辉：浙江乡村振兴的基层实践与数字化建设——以何斯路村为例（一）
发布时间：2019-08-14 发布者：和盛家园
2019年6月2日，第二十三期【和盛城乡书院】论坛邀请到了何斯路村党支部书记、浙江师范大学客座教授何允辉作为主讲嘉宾。
以下为讲坛的第一部分内容
很开心能在这个优美的环境里与大家分享我的经验，其实农村的事情真的是非常的难做的，大家不要总觉得三、五年的时间就能让农村改天换地。当然，如果你能在经济上抓住一个好的机会，确实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要提高所有老百姓的素养，让乡村的文化根植于心，并且能够跟经济相匹配，我觉得这会是个很漫长的历程，乃至于需要几代人的努力。
因此即便何斯路村已经发展了12年，但是它离我自身的目标依然很遥远。接下来我想以何斯路村为例，对何斯路的发展历程，以及我们浙江乡村振兴的基层实践和数字化建设进行详细的讲解。
何斯路村在浙江义乌，大家一听到是在义乌，可能会觉得说，那这个村庄肯定非常富裕。我想告诉大家，以前真的不富裕，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过得十分艰难。
2008年的时候，我通过选举选上了何斯路的村主任，这一路走来蛮艰难的，村民的思想意识很难被改变，因为大家都觉得钱比什么都重要，至于你能否把村庄干好跟我关系不大。
下面是何斯路村村容村貌的一个对比照。当年这个地方是两个鱼塘，现在鱼塘两边建了一排白色的房子，安置的都是村里的住房特困户，以及那阵子讨不上老婆的那一部分人。
这一张是村里的一个古村落。现在还是保存在那里头，一直都没有去动过。
这个是村里的一些夜景，有村里的花园，村里的文创街，咖啡店等。
下面这些相片是各级领导来何斯路考察时候拍的。来何斯路考察的领导很多，大概平均每15天就有一个副部级的领导来到何斯路。
然后关于接待，我制定了一个规矩——凡是到访何斯路的人都一定要先缴纳参观学习的费用，我才会接见。这个钱不是给我的，而是给全体村民的，我认为不管是谁，都不应该侵占农民的利益。
这里有一点小心得，就是说一个人在创业初期是听不到掌声的，一个人没成功的时候要不断的自我鼓励。而当一个人成功之后，要常常照镜子，不要被掌声冲昏了头脑，所有的掌声都是别人鼓励你，是对你前面那一层努力的肯定，如果未来你不往拼命的往前走，就还是会回到原点。
这张图是村里的月季长廊，我给它起名为爱情长廊，当年搭建的时候就花了七八千块钱，现在已经是何斯路一道非常亮丽的风景。
（一）产业兴旺
——重点项目一：何斯路的龙溪香谷薰衣花园，以种植各种薰衣草为主，辅助其他花卉种植，提供薰衣草景观以及薰衣草相关衍生品，取得不错的门票收入和产品收入。
何斯路的乡村基层实践都是围绕着我们的20字方针来做的，我认为想要让老百姓过上好的生活，就得让老百姓能够有这种跟国际化接轨的文明体现。而且，我觉得任何一个地方，如果老百姓口袋里没有钱，如果这个地方没有一个好的经济业态，那想要发展好是不太可能的。
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我接触了台湾的一位教授，他说台湾有一对姊妹花将一大片薰衣草做成了一个很大的产业。如果在义乌的高速公路两旁种上满满的一片薰衣草，将会是什么样子？当时我就听进去了，便去查阅了相关的资料，然后发现薰衣草有很好的观赏价值，全球有很多薰衣草迷，每到花开的时候，就会到法国的普罗旺斯，日本的北海道以及我们新疆的伊犁去观看。
而且薰衣草后面的产业链条也非常的长，它可以制作化妆品、香精、精油一类的产品。所以，我觉得这个应该是比较有前景的。正在这个时候，又遇到了一位浙江农科院的老师，他说他在英国留学的时候就很喜欢薰衣草，如果我能请他当顾问的话，何斯路村明年就可以看见一片紫色的海洋。
于是，我跟他签订了合同把种子撒到地里后，我一天去看好几次，等到20天后，终于长出了绿色的一片。当时可开心了，于是我咚咚咚就跑到党委书记那去汇报说薰衣草已经发芽了。
第二天，书记找来了媒体帮我们宣传，令我兴奋了好几天，可是好景不长，不到一个礼拜，全部都死掉了。那段时间我过得很艰难，大家对我的坚持也不能理解，但总得想办法把它做出来，所以我就回到村里，找了几个农民帮忙看看，然后发现薰衣草的种子在地上躺得好好的，从来没发过牙，之前那片绿色的是野草。那么在这里我想跟各位分享一下，人的一生一定是终身学习的，为什么要学？
因为我们每一次学习，都可以把人的知识沙漠一点一点的变成绿洲，这就是人生的成长。当你学富五车的时候，你身上的知识气息，书卷气息可以去影响很多的人，可以获得很多的尊重。
此外，还有一点就是很多的农村书记们总想第一时间把我们的风险转接给政府、党委、投资者，也总想着让政府来多做点事情。
但人这一生要想出人头地，要出成绩，光靠等待美好降临，是不现实的，人生所有成功的前提，都是要自己去抓住机会。虽然第一个去淌水的人可能会被淹死，但是我觉得依然伴随着成功的希望。
前两次的失败并没有让我就这么放弃，我继续在网络上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发现薰衣草一般都是生长在北纬41.2度的地方。无论是新疆的伊犁、日本的北海道，还是法国的普罗旺斯，都在那个地方。
所以我又跑去了新疆，从那边连土带苗的运了四亩薰衣草回来，光是运费就花掉了20来万。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成功了，2010年3月份竟然全都发芽了。
在这里我想说一句话，农村的书记、村主任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一个官。如果我们自己不去试，自己不去干，凭什么让领导来承担你的风险？如果总是让政府、投资者来承担这些东西，要我们的村书记、村主任干什么？
我那会想，既然能发芽，我就有门道了。回来之后，我立马组织村民到山上去砍毛竹来把薰衣草地围起来。等到开花的时候，我们就开始收门票，那段时间，游客最少的时候有三四十人，最多的时候有两百多人，那时候村里人没见过钱，四千、五千的收入就觉得不得了了。
来何斯路看薰衣草的人越来越多，每天要堵六七个小时的车。即便如此，大家对于何斯路薰衣草的好奇也丝毫没有减少，最后不得不出动交警大队来维护交通。
其实当时的薰衣草没什么可看的，不显眼，也拍不出什么图片，但我在里面放了一张图，在图上面写了一些话，大致意思就是说我不是欺骗大家，这是何斯路第一代薰衣草产品，花了三年的时间才培育出来，虽然目前还不怎么样，但希望大家能够给成长中的何斯路一点鼓励。就是写的很谦虚，因此基本上那段时间口碑都比较好。
没过多久镇长、党委书记都来了，自此以后党的关怀跟政府的关心就如沐春风般的到了何斯路农村。所以不要想着政府不给支持，领导的眼睛是很亮的，看谁干得好温暖就送给谁，所以成功总是干出来的。
——重点项目二：斯路何庄酒店，按照星级标准打造的新中式酒店，有高级客房17间，会议室3个，包厢若干，可以满足游客的相关需求。可承接会议、酒席，是何斯路村重大活动的主要场地，也是何斯路村接待的主要场所。
随游客越来越多，我又想着客人来了总得有个地方住，所以要么开民宿，要么开个接待中心，这个要怎么来操作？我先让村委干部带头投资组建公司，然后村民看到后都纷纷来入股，最后开了家斯路何庄酒店。
——重点项目三：何氏家酿曲酒节，每年的12月18日，何斯路村都会举办黄酒节。通过评比的形式选出优质黄酒，既可以弘扬传统文化，又可以增加村民收入。
另外，我们还做了一个黄酒节，因为村里穷，需要增加农民的收入，而村里正好有一口罗井泉，我一想，好水酿好酒，我们当地人都会做黄酒，但没人注册过品牌，于是我就注册了一个牌子。然后鼓动大家酿酒来参加比赛，那时候村民也不太愿意，我给大家承诺，只要来参与比赛，每个人发50块钱。
那么第一季黄酒节怎么办起来的呢？我们这个村庄也没有影响力，要如何去吸引人流？当时我杀了七头牛，请了义乌一个方言栏目帮忙宣传，说我请大家到何斯路村来喝牛汤，吃牛血，品鉴美酒。结果因为有白吃白喝的东西，当天村里来了上万人。在大家吃牛肉的时候我就卖酒，六块钱一杯，十块钱两杯这样的价格。最后，杀牛花了7万多块钱，连整个活动的安排也就几万，结果我那次卖酒卖了23万。
这里面给我的启发就是，要多动脑子，财富不是靠睡出来的。不要每天抱怨生活不公，要多思考自己做了些什么。
我们村成立的合作社与胡总这边的模式有所不同，我们的资本基本上是村里掏的，当年为了让那些弱势群体很快的融入到我们乡村振兴的工作中来，我给合作社的模式做了个设计，抽象一点的概念就叫生态资源股。就是说我们闻得到的空气，看得见的山水，看得见的森林，折合成25%的生态股份。
我觉得作为一个原住民，生态资本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样的，所以我就把这个拿来均摊，每个村民都有这样的股份。那剩余的75是什么？是资本股，也就是投钱的股份。
后来，由于村庄的发展需要按照10:3的比例来进行增股，很多人说你村里挣到钱了，赶紧去分，我跟别人不一样，我把这些钱拿来滚动发展，这一点很重要，我觉得一个村庄要善于理财。
再后来，何斯路村的产业逐渐升级，包括从特色旅游到全域旅游，从全域旅游到文化产业，尤其是学习型经济带动。通过发展产业，村集体收入从负债变为超过1亿估值。村民收入到2018年底达到43580元。
同时，也增加了就业岗位，有长期就业岗位40余个，临时就业岗位100余个。并通过在产业中完善基础设施，共修缮村内主干道一条、薰衣草庄园主干道两条。治理水池若干个，村内实现全村通电、通网、通水。
此外，何斯路村的产业发展，为乡村振兴提供了可以借鉴的有效经验。其主导的学习型经济，带动附近的分水塘村等相关村庄的共同发展，社会效益明显。
（二）生活富裕
——工资性收入：村民通过在村内实现就业，获得工资性收入，村民全年获得的工资性收入超过500万元。
——财产性收入：由于村内旅游产业的发展，众多村民都将自己的闲置房屋进行出租，获得一定的财产性收入。
——经营性收入：全域旅游的开展，一部分村民在村内经营业态，包括民宿、农家乐等，取得不错的经营性收入。
——保障性收入：除了相关的贫困户和需要特殊照顾的人群按照国家政策获取收入外，村里还为村民统一购买了养老和医疗保险，到达一定年龄后方可领取。
（三）乡风文明
接下来我想给大家讲一讲何斯路村是如何提升乡风文明的。我们有文化礼堂，以及全国首创的功德银行。功德银行的想法来源于瑞士的时间银行，其做法是为每家每户设立一个功德账号，将好人好事全部记录在册，以赋分的形式进行评价。
比方说老人瘫痪在床里，我每天去伺候他一个小时，一年积累下来就是360个小时，然后等到我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也可以向机构去申请提供服务。何斯路功德银行的设计跟这差不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设计？其实是跟当时乡风退化，邻里之间乡情冷漠有关系。
农村乡村治理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乡村是个熟人社会，熟人社会最怕的就是丢面子，你一定要把上至村里的书记，下至平民百姓所有的脸面都贴到钱上去，让大家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无论是老百姓还是党员干部都是很怕丢脸的，一旦讲出去，他们就成了笑话。
功德银行建起来容易，但要如何让人来存好人好事？这个要回到2011年的时候说起。当时我们隔壁县有一个做塑料模具的女人要嫁给我们村里的一个建筑包工头，然后这户人家就给我来了一个电话，说他们家女儿现在跟我们村里小伙子在谈恋爱，想问问男方家是个什么情况。我们江浙一带有这样一个习俗，就是两家要是相亲的话都要去摸底，看看对方做人什么样，家族的本质怎么样。这个时候我总不希望村里的人讨不上老婆，于是叫文书把情报卖给了建筑老板。
结果第二天建筑老板就开着拖拉机，带了几个人帮村里一个身体有残疾人家洗被子，刷墙，把所有活儿都干完了。然后天黑了也不回家，建筑老板他爸爸跑来跟我说，我们家是做建筑的，村里有功德银行，你们也从来不跟我说，做好人好事是我一直养成的习惯，我这个人最爱做好事了，以后村里面再有需要修修补补的活儿跟我说一下就是了，我来做。其实我心里明白，他这样做也是为了儿子找对象的事情，但没有关系，毕竟做好人好事的结果终究是好的，那么从此以后村里人都觉得做好事是有回报的。
我觉得何斯路这十年来最大的收获就是精神生产力向物质生产力的一个转换的过程和思路，能挣钱不仅仅就是经济发展，精神文明也能变成另外一种生产力。功德银行原来是手工记账，2012年换成了电脑，而现在何斯路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用手机APP来查询功德银行的积分及排名等信息。
那么由于这样一个系统的建立，让何斯路村的乡风民风改变了很多。
功德银行的成就
1、创办十一年间，已经记录好人好事45000余件；
2、通过功德银行表彰，有两位村民获得宅基地优先选择权；
3、已经有十余个省市、自治区等单位学习、效仿何斯路的功德银行；
4、获得过省部级领导、相关专家的积极认可。
5、被中央电视台、浙江日报等多家主流媒体报道，并被《欧洲时报》《新加坡联合早报》等报纸宣传报道。
其实我们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以后，也一直没有停止过对何斯路的文化建设。除了功德银行，村庄还有很多文化方面的东西。比方说我们将何氏宗祠改建成了一个文化礼堂，并将新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跟一些传统相结合，这个也是一个创举。
文化礼堂举办的活动
族内议事：文化礼堂是在何氏宗祠的基础上重修而来，因此宗祠原本的议事功能也就存在，是族内商议重要事宜的场所。
祭祖敬祖：每逢清明、冬至等重要节气，何氏宗祠都会举行隆重的祭祀仪式，祭拜先祖。
新生儿入族谱礼：何斯路每年在大年初一都会举行此类仪式，新生儿有父母带着，交丁银、入族谱、行大礼、领红包，以示隆重。
成人礼：这是为何斯路青少年举办的仪式，也在文化礼堂里进行，青少年到达一定的年岁都要参加，束带、行礼、诵读等，预示着迈入成年，可以独立。
